第47章(第2页)
于是我低下手腕,缓缓将它到在地上,「这杯敬皇天后土,我南芜江山社稷,定得其保佑,终有圣主扶大厦之倾颓。」
少年歪头笑了一下,似乎在笑我的天真,他道:「哥哥,若真有天道,天下百姓又何颠沛流离?」
我抿嘴一笑:「天道自在人心。」
「人人皆有人心,唯圣主有良知。若真有圣主,缘何不渡世人?」
我答:「自古圣贤者先渡己,再渡人,然天下纷争止。」
「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。只是渡人之间更难的不是渡他人,而是渡自己。」
他迷茫了一瞬,我借机又问:「小兄弟,那你觉得待万事都有了着落,这天下之主合该由谁来当呢?」
他沉吟了片刻,答道:「太子性格阴翳、阴晴不定,二皇子闲散自由、胸无大志,长公主装疯卖傻装纨绔多年,雷霆手段倒也配得上那鸿鹄之志,就连这极险之地她亦身先士卒,有勇有谋。只可惜,是个女子。」
「哦?可惜是个女子……」
我余光瞧见淮醉垂下了头,便问向她:「姑娘觉得呢?」
她施施然屈膝行礼,「回殿……回这位公子的话,奴婢不过是一芥医女,只想世人再无病苦,而论天下之事自是不知其中门道,只是私心希望长公主能得其所愿,世间长安。」
我无声地笑了笑,将她扶起,她耳垂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耳饰摇摇晃晃,很是好看。
有人酩酊大醉,有人时刻清醒,其实独醉或独醒,谁也不比谁高贵,每个将士一腔热血奔赴战场,皆是负了必死的决心,求仁得仁。
如此看来,我先前短暂地中了张御息的挑拨离间计,可真是狭隘了。
是以,在张御息就计划有变绕路晚归一事向我请罪的时候,我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愧疚感。
不止是对他,还有很多人。
张御息说得对,我从未相信过任何人。
边疆的战事进展得很不顺利,兜转一个半月,拉拉扯扯胜胜负负,竟还不是个头。
在攻打玉伽关南山的时候,我恰逢旧疾发作,在战场上险些失了性命,只得运筹帷幄之间。
其实哪是什么旧疾,只是玉蝶频频失控,似乎天降一种异力,冥冥中强制着我使用上古的力量。
不及我修书给夏初雲,她便传了信给我。
信上除了问我是否安康外,还提了一嘴玉蝶。
原来她此生最后悔的便是将玉蝶给我,她后来才知道,玉蝶早些年和母亲结下了契约,那本是我母亲留在十一楼之物,却阴差阳错到我身边,自然对我的血脉有着很大的执念。
我由此又得知一消息。
三十多年前,我母亲原是那消失已久的江湖第一美人,十一楼的大小姐。
夏梵音。
再往下便没有了,我颤抖着手将信件送入火烛中,依稀想起儿时的情景。
原来那时她陪同白楚河进宫,并非全然是为了看望我,除此之外,想必跟她在深宫中的姑母也有一二联系。
也难怪她曾说十一楼将倾满门之力助我逐鹿中原。
江湖朝廷关系错综复杂,未必见得泾渭分明,可是她那颗真心我倒是看得分明。我本不只愿她一生光明磊落、坦坦荡荡,不愿将她卷入这些腌臜事,可不知她竟早便被安插进棋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