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九章 兰妃(第2页)
从前只觉得院子空寂冷旷,如今不过多了一只小狗,还是一只不会叫的哑巴,可好像也就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。
他低头笑笑,没有回屋,转身往祠堂那头走去。
肖家的祠堂里,肖仲武夫妇的牌位放在最前面。肖珏走到一边,从龛笼里拿出香点上。
青烟袅袅升起。
肖珏的脸就藏在烟雾后,神情都被冲淡了。
只要回到朔京,他时常来佛堂。打雷的时候,祭祀的时候……烦闷的时候。
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,人生在世,可以倾诉的人太少。人人都有自己的苦楚,何必将滋味与旁人分享。最难的时候,他在虢城一战被文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骂,回到府上,也不过是到祠堂点了三根香而已。
三根香点完,一切依旧如常。
世间许多滋味,是要用许多年一点一滴来感受的。他年少时看尽一切,也觉得一切乏味。他其实向往人间烟火,人间烟火却避着他。年少得志如何,狐裘锦衣的世家公子又如何人人当他是天上高高的月亮,其实月亮,也只是一个孤独的少年而已。
他拥有过朋友,然后朋友背叛了。也期待过家人,然后家人离开了。最恣意的少年时光,不过短短数载,人生仅剩的一颗糖,也送给了路遇的寻死者。这些年,他一直一个人,什么都没留下,直到有一天,一个笑容满面的姑娘横冲直撞的闯进他的生命里,对他说,我喜欢月亮,月亮不知道。
他从未如眼下这一刻这般确定过一件事。
肖珏抬眸,看向青烟后的牌位。
"父亲,母亲,"他声音平静,像是在说不可撼动的誓言,"我喜欢一个人。"
"我要娶她为妻。"
……
禾府里,某个院子里,传来密集的咳嗽声。
宿在院子外屋的丫鬟被吵得翻了个身,迷迷糊糊道:"二夫人又在咳嗽,你快去瞧瞧。"
"我不去,"身侧的另一个丫鬟翻了个身,语气不耐烦道:"连二老爷都不管,我们何必多事。等白日就好了。要去你去。"
"天这么冷,我才不去。"说话的丫鬟拿被子蒙住头,"就当没听见了。"
外头的咳嗽声连绵不绝,又过了一会儿,像是被刻意压抑住,发出几声闷哼。
禾二夫人艰难的撑起身子,嗓子眼儿里如被火燎过一般疼痛。手中的帕子早已氤氲出大团大团的血迹,她费力的喘了口气,半晌才摸索着将灯点上。
禾元亮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她的院子里了,准确的说,是从玉华寺那一次过后,她被禁足于禾家,禾元亮就不肯再来看一眼。
这其实是禾二夫人早就料到的事。她的夫君是个小人,还是个懦弱又贪婪的小人,如今更是怕得罪了禾如非,忙不迭的先与自己划清干系,哪怕她是他的发妻。
发妻,禾二夫人讽刺的一笑,发妻又如何,对待亲生女儿,他都能下狠手,没有血缘关系的发妻,对他来说,和陌生人并无区别。
禾二夫人看着油灯里跳动的火苗。
她是家里最大的嫡长女,当年被父亲做主嫁给了禾元亮,也就是看中了禾家在朔京城中的贵族里,尚且还有一席之地。在她原先那个家里,女儿的姻缘,便是为父兄的仕途铺路,没想到嫁到了禾家,亦是如此。
可惜的是她命不好,生了两个女儿,于是理所当然的,她的孩子就成了禾家的牺牲品。
禾二夫人恨禾如非心狠手辣,恨禾元盛夫妇当初想出换子的主意,恨禾元亮懦弱无能,作壁上观,更多的时候,她恨自己。
恨自己无力改变一切。
倘若她能生出个儿子,或许有了儿子,禾元盛做事尚且不会如此嚣张。可她偏偏没有,于是她保护不了禾晏,也保护不了禾心影。
外头响起敲门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