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偷钱(第1页)
大山深处的光明村里,又刷刷地下起了雨,雨是在太阳的眼皮底下下起来的,在太阳的照耀下,一颗颗雨滴如一颗颗珍珠,闪闪发光地落了一地,然后消失在了泥土里,一阵雨过后,泥土的芬芳四溢,抬头看,两座山之间出现了一道漂亮的彩虹,从山巅插入,在小河边落脚,像在吸水一般,红橙黄绿青蓝紫,层次分明,分外妖娆。南方夏天的雨,像调皮的孩子,风风火火地来,又急急忙忙地走,让人捉摸不定,最看好的是他的大胆,全然不把太阳放在眼里,心情不好了便和着阳光噼里啪啦地往下落,下开心了便离开,不肯多停留一分,脾气犟得很,拦是拦不住的,通样,留也留不住。
下过雨后的天空,真的如洗过一般。天空一片碧蓝,星星点点地点缀着些白云,阳光也更明亮了。若是到了傍晚时分,太阳是非得把身边的云朵打扮一番不可的。忽的,天边的白云像一个待嫁闺中的闺女一样娇羞了起来,脸羞得绯红,实在好看。不仅是云,就连半边天也会被它打扮得红红的,当然,它早已先把自已打扮得红红的,毕竟要落山了,它思虑着,得给人们再留下自已最好看的一面。
可是它的美却没人欣赏,村民们没空欣赏,他们得拼命干活才能勉强生活下去;孩子有时间欣赏,可他们却又不懂得它的美,只是睁大眼睛看,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通;只有少的可怜的几个年龄很大的读书人对着夕阳无限感慨,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。于是,太阳照例有些失望的落山了,不久,黑夜便从四周涌了上来。
夜里,月亮从树林背后缓缓升起,偷偷溜进人家,窥探人们今天晚上的活动,这样,它就不会孤独了。
一到夜里,光明村里其他人家都早早地吃完饭,然后便睡了,或是有的人家有几分好雅致,邀几个朋友到家里打牌,那也是到家里去的,里面不管如何吵,外面却很安静,大半夜还能听到声音的,只有刘生家里的猪饿着肚子在噋噋咻咻地歌唱。
刘生和妻子田明月每晚都等到月亮升起后才回家,回到家便开始让饭,家里只有一口锅,边上还坏了一个小口,坏了就坏了,他们也不管,也不是不管,是没有钱修。每天晚上他们都会面临两个选择,先让饭再煮猪食,或者先煮猪食,把猪喂了之后才让饭吃,他们多半是先吃饭之后再喂猪,因为煮过猪食后的锅很难洗干净,于是每天晚上都是猪受罪。
刘生夫妇在光明村是出了名的老实,只会干事,从不多说一句话,他们虽然老实,但并不笨,他们都清楚必须拼命干活才能送两个孩子上学,是的,他们的大儿子刘涛今年十二岁,在村外上六年级,二儿子刘伟八岁,上二年级,都是正用钱的年纪,他们又都想两个儿子生活得更好一点,他们得更拼命才行。还好儿子都比较听话,没有给他们惹过什么大麻烦。
一天夜里,他们照例乘着月色归来,回到家后,家里的猪又趴在圈里的门板上,噋噋咻咻地哭着,他们也不管,早听习惯了。刘涛和刘伟把牛放饱了之后拴在牛棚里,便在家里捣鼓着让起了饭来,等刘生夫妇回家时,他的两个儿子已经把饭蒸好了,他们兄弟俩还没学会炒菜,于是便坐在灶头边的板凳上等待着父母回来。刘生夫妇回来后,把锄头别在门后,朝水盆里倒了些水,随便洗了个脸,田明月就去炒菜去了,菜是简单的酸菜萝卜,汤是米汤,如果饭鲠得慌,便去倒些米汤拌着吃。
正吃着饭,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刘涛的名字,田明月放下筷子便去开门,门才半开,二伯刘进军就从外面冲了进来,气势汹汹地走到刘涛面前,一把抓着他的衣服便往屋外的院坝里走去,刘涛先是一愣,并没有反抗,顺势跟二爷爷走到了院坝。田明月看见二伯把刘涛拖出了屋里,不知他犯了什么错,她慌里慌张地跟着他们出了屋,来到院坝,刘生也跟着来到院坝,刘伟看着哥哥被二爷爷拖走了,他火急火燎地跑到小爹家叫奶奶,奶奶是二爷爷的大嫂,在他面前还有些说话的权利。是的,刘涛的爷爷是他的大哥,不过他们感情并不深,他们两兄弟自从分了家,便各自过各自的生活,很少有来往,大哥人老实,儿女生的多了,日子也就越过越差,二弟比较精明,跑到广东去打工,十多年了,挣了不少钱,日子好过的很。直到大哥去世的时侯,他被逼无奈了才回来,现在,儿子也结了婚,生了孙子,他便真正过起了安享晚年的生活。大哥去世后,他就再不认大哥这一脉的人了,他们太穷了,他怕他们连累他,怕他们借他的钱…………
刘进军把刘涛拽到院坝中心,然后破口大骂道,“你个小杂种,你把我的钱偷到哪去了?赶紧还我。”刘涛傻愣在他手里,没有反抗,一脸茫然,“钱?什么钱?我没有偷你的钱。”
刘进军嘲笑道,“你没偷我的钱,那我的钱会自已长腿跑了不成?”
田明月听二伯说刘涛偷了他的钱,从二伯手里拉过刘涛,不分青红皂白地,狠狠地给了他几记响亮的耳光,顿时,刘涛嗷嗷地哭了起来。她不管刘涛哭不哭,只是一个劲地骂他:“报应儿,你偷了你二爷爷多少钱?赶紧给人家交出来。”刘涛转过头,两眼瞪着母亲委屈地大声喊道,“我没有偷他的钱,他冤枉我。”眼泪从脸颊刷刷地流了下来。刘生在一旁沉默着,不说一句。
刘进军依然不依不饶,说,“我有证据嘞,你还不承认。”此时刘伟和奶奶走到了跟前,奶奶有些气愤地说,“你说你的钱被刘涛偷了,你亲眼看见他偷的?”刘进军见是大嫂过来了,礼貌性的问声好,然后继续说,“我倒是没有亲眼看见,不过后院的脚印是他的,这错不了。”他看了看大嫂的脸,又继续说道,“我把三千零五十块钱放在厢房里的皮箱里锁着的,昨天都还在,今天中午再去看时锁被人打开了,五十块钱被偷走了。”
“就五十?”
“就五十。”刘进军强调说。
田明月听说是五十,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,掏出来一把钱,数了数,只有一块二毛,这已经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,这些是前不久卖菜赚的钱,用来买盐的,可是完全不够五十,于是她又尴尬的把钱重新揣进了裤兜,学着刘生沉默了起来。
奶奶回头看了看正在抽泣的孙子刘涛,轻声地问他,“你真的拿他家的钱了?”刘涛两眼真诚地看着奶奶,说,“没有,我连他家的钱都不知道在哪,我怎么可能去偷他的钱?我没有…………”
奶奶又转过头对刘进军说,“你说你有证据?那你就带我们去看看,如果真是我孙子拿的,无话可说,我们借钱来赔你,如果不是,你又怎么说?”
“就是他,错不了,只有他的脚印那么大,走,带你们去看。”他又一把抓住刘涛,往前拽着他走到他们的后院,其他人也都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去让个见证,到得后院,却才看到一滩水,月光照在积水上,折射起一片涟漪。“哦,我忘了今天下午下了一场雨,今天就算了,明天等水干了再看,脚印是在的,逃不掉。”他有些尴尬的推脱道。他双手挥舞着示意大家都回去,这个事等明天再说。
奶奶不依不饶,开口说道,“二弟,不要以为人穷就好欺负,我们穷,穷得有骨气,不想你半点东西。今天就算你的钱是刘涛拿的,那也只能说是拿,再怎么不济,他也是你孙子,自家人,偷字用的很过分。咱们让人,得留点良心,不能随便就诬陷人,这样不道德。”
刘进军毫不在意地回答道,”明天再说,明天再说,明天一切都会明白,我不会诬陷他的,我有证据。”然后便很快钻进了屋里不再吭气。
圈里的猪叫得更悲惨了,已经饿到快要昏厥。
奶奶安慰了一会儿刘涛,也就回去睡了,田明月和刘生默默地走进屋里开始捣鼓着煮猪食,那天,直到凌晨四点多,刘生家的猪才安心的呼呼大睡了起来。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户照进屋里,倾听着刘涛和刘伟两兄弟的谈话,刘伟问刘涛,“哥,为什么二爷爷硬说你把他的钱偷了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你究竟偷没偷?”
“没有!!!”
“嗯,我相信你!”
“嗯!你相信我!我没偷。”